对如今在大洋彼岸的美国生活了二十年的温化平来说,对老师、广院、祖国这三个词的感觉仿佛扭成了同一股强烈的情绪,一股饱含着思念的情绪,在每每回首往日的时候都会席卷而来。当年,任远老师不顾学校的批评指责,做主录取了她这个唯一没有经过面试的学生。任远老师说,“人家高考成绩那么好,又在公安局工作,政治和业务都这么优秀,不就是没见面嘛?”这个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举动为温化平换来了四年的精彩时光。2010年任远老师去世,温化平心中有说不出的伤心难过,不过可以告慰的是,她这个当年的“唯一”从入校开始直到往后几十年的人生道路上,从未停止过努力和追求,没有让任老师失望。
温化平:2002年,在毕业20年聚会时,我见到了当年的系主任矫广礼老师。矫老师见面一句话:“你过得好吗?我真是挺惦记你的!跑得那么远。”问得我泪如雨下,是啊,真是跑得太远了。
思念具备一种可以跨越时间、空间的特异功能,于是有些人、有些事,即使远离到只剩下了模糊的轮廓,却依旧可以长长久久地留存于一个人的心绪中。对这31个蓄势待发的长跑者来说,广院是人生的起跑线,老师则是给予参与资格然后帮助他们调整起跑姿势、告知注意事项最后大喊一声加油的人。当他们跑远之后,老师的身影越来越小,甚至也很少有人再回头看,但起跑线上发生的一切对于长途跋涉的人来说,都是再也回不去却永远最重要的开始。
09.从物质到精神
比起视觉和听觉,有时嗅觉和味觉更能把人拉回到一段早已尘封的记忆中去。尤其是在一个物质匮乏的时代,美食越是稀少,饱餐后的满足感就越是强烈,特定岁月的美好气味也就越是烙得深刻。在很多人心中,相比如今眼花缭乱精致绝伦的佳肴,那时凭票限量的食物哪怕品相笨拙、味道打折,也能够不战自胜。
毕竟,因想念而得胜的不仅是食物,更是那个回不去的时代,还有那个时代里即使缺食少穿,即使没有选择,却仍旧蓬勃向上、意气风发的自己。
广院食堂,谁主沉浮?
上世纪80年代的广院食堂是个又冷又空旷的大礼堂,只有几十张方桌子,却没有椅子,全校学生吃饭都得站着。最让学生们印象深刻的几道菜里,熘肉片算是一道,听起来很过瘾,实际上就是白菜梆子炒少许肉片而已;还有小黑板上写着的令人匪夷所思的“红豆腐”,5分钱,其实就是不想刺激人所以改了名的猪血;还有苜蓿肉、拆骨肉以及一份六个的小丸子、一份两个的狮子头;另外就是丝糕——放了糖精的玉米面蒸出来之后的一大盘发糕。早餐是北京丝、臭豆腐还有玉米粥;到了西瓜下来的季节,温化平还会很大方地给男生们买一个大西瓜。
黄著诚:四年下来,我这样土生土长的“南蛮”也渐渐习惯了窝窝头、北京丝儿,甚至还爱上了臭豆腐,不知不觉就培养出了北方人的口味。现在的我,即使住在五星级顶级酒店,面对各种烘焙得香气喷鼻的面包、黄油也不怎么动心,但是只要遇到这些珍藏在记忆中的食品,依然会经不住诱惑偷尝几口。
柳春江和乔保平都做过生活委员,他们每月去校办领回每人总共36斤的面票米票粗粮票,然后把这些薄薄的纸片裁好分给大家。米票有7斤,最受南方同学欢迎;面票能买馒头面条;而粗粮票只能买到玉米面、红薯、高粱面这最不招人待见的“三面”。那时班里盛行着一个互惠互利的好办法,那就是爱吃米的南方同学和爱吃面食的北方同学交换饭票,各取所需。除此之外,很多胃口较小的南方同学还可以把剩余的面票拿到相邻的北京市第二外国语学院换鸡蛋,换花生米,补补身体。
在广院,有两件事最最受大家重视:一是学习,二是吃饭。对于拼命啃书外加玩命打球的男孩儿们来说,一日三餐绝对是动力之源。当时广院的伙食并不好,同学们对常常大幅动作抖勺导致菜量可怜的厨师颇有意见却敢怒不敢言。每次学院开会,各年级各班反映最多的就是食堂差、伙食差,又贵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