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哆咪嗦
《生活的哆咪嗦》是班长任金州同时期的一幅摄影作业。
任金州:一个盲人老人坐在那儿,两个恋爱青年在他的背后,幸福与不幸,温暖与孤独,来自生活深处的冲突与对立在《生活的135》这张照片上构成对比。朱羽君老师看了以后挺激动,她建议不应该用生活的135,应该把135底下再加三个点,不是激昂的135,是低沉的哆咪嗦,我就加了三点,是低音的135。
行走与发现,在行走中发现生活,也发现着彼此和自我。时代的多重印迹、生活的丰富层次在77摄影班社交与集体生活中渐次彰显。
王政:在大学期间,班长任金州年龄较长,事事都给我们做出了表率,无形中成为大家的楷模。记得在上大一和大二期间,任金州曾两次邀请我到他家,并和他家里人一同共进午餐。由于在他家的饭菜如同今日的饭菜数量和质量,使我为之感动。毕业后,我曾问过任金州:“当时同学们是不是经常去你家做客。”他答:“不是,也就请你去过。”看来是对小弟我的格外体贴和关照。
在王政眼中很是热情大气的任班长,在王桂华同学看来,却有些“守财奴”的架势。
王桂华:上学时任金州和程鹤麟住在同一个宿舍,程鹤麟肯定是遇到了很急的事情,张口向带工资上学的任金州借20块钱。任金州思想斗争了一夜,最后的答复是不借。在毕业30年后,我已经看清楚,看家守财一定要找任金州。
30年后,重提“借钱事件”,班长任金州终于为这个事件解了扣。
话说1979年,徐悲鸿奔马邮票发行,一个小型张就5块钱,文艺青年兼集邮迷程鹤麟心向往之,但就是手中没钱。无奈之下,向带工资上学的任班长求援。
任金州:程鹤麟说借20元钱买“奔马”邮票,当时我身上没那么多钱,家在礼士路,我还得骑车回家拿,就没答应借他。一是当时懒得跑,但是最主要的是不想借他,太奢侈了,这邮票太贵了。当时12块钱一个月的生活费,最贵的菜才两毛,拿20元钱买邮票,简直太奢侈了!我个人也喜欢集邮,但我自己都不舍得买。正是在这种心理的支配下,我最终没有借钱给他。不过事后我一直抱着歉意怀揣着这份记忆。
对于自己“老抠”习性的形成,任班长的反思很有时代的典型性,这也许是徘徊于一代中国人心灵中的阴影使然。
20世纪60年代前三年,是中国的灾荒之年,也是中国人的饥饿之年,当时任金州正在上小学,“吃不饱饭,有点钱全攒着”是他对那个年代刻骨铭心的记忆。
任金州:我们小时候用完牙膏,把牙膏皮收集起来,好长时间才攒七八个牙膏皮,将它们卖了可以换几分钱,60年代的广州一两分钱可以买一块木瓜。木瓜是绿的,泡在白醋瓶子里,一般是两分钱一块,用竹子签扎出来吃,我小时候特别爱吃那东西,我爱吃醋也是那个原因。老母亲给我钱买一壶醋,五分钱的醋,我抱着醋壶往回走边走边喝,到家以后一壶醋就喝完了。那个时候的一分钱算是珍贵物了,也养成了我生活中“抠”的这么一个习惯。
能不花钱就不花钱的任班长,显然与程鹤麟同学超前消费的观念截然不同。但班长就是班长,钱可以借,但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若是借钱买粮票吃饭,自己绝对会毫不犹豫骑车回家取钱,而且借出去根本没打算要回;若是买奢侈品,概不出借。
没有借到钱的程同学就这样遗憾地与“奔马”擦肩而过,但也将两份遗憾留在了任班长心中。
任金州:没有借给他20块钱,我觉得很后悔,其实我当时有那个财力;后来,徐悲鸿“奔马”邮票特别值钱,我就发现程鹤麟是很有投资眼光的,而我却没有这样的先见。遗憾有两个:一是没帮到人家,二是我也没买。
这个遗憾可能程老汉早不记得了,他能记得的不是话剧就是美女。
有一次,校方组织77级同学去北京人艺观摩话剧——莎士比亚的名剧《请君入瓮》。有播音班的美女陪同,还能看到自己心中的话剧表演之神,程同学幸福得一塌糊涂。但就在这个美好的夜晚即将结束在一片祥和的大结局中时,那位被程同学视为话剧表演之神的名角把“白头偕老”口误成“白老偕头”,字正腔圆还掷地有声,整个剧场都被惊呆,台上台下霎时间万籁俱寂,空气凝固。散场后同学们议论纷纷,播音班有女同学痛心疾首说:哎,现在最难过的就是他自己了。但有谁知道,更有难过者就在身边,面对偶像的失常,程同学怕是有无法承受之重……